困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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困倦
日有所思, 夜有所夢。
先是原著裏她摔下山崖、沒了呼吸，被循著血氣尋來的春鳴撿走；再是結局的那場大火，將整座地宮燒得紅透。
少年如佛像般靜坐在中央, 口中呢喃著蘭瓔聽不懂的“生生死死”之類的話, 而後輕闔眼簾, 灰燼化成了紅蝶。
一場淅淅瀝瀝的秋雨，將一切沖刷幹凈, 地宮內再無人跡。
蘭瓔猛然醒來, 入目是明亮的秋光, 窗扉外, 天空中雖有陰雲，卻並未下雨。
“瓔瓔, 又做噩夢了麽。”
春鳴躺在她身側, 眼前擺著本書, 但他顯然是沒有在看, 而是一直盯著她。
似是見她神色不對, 低頭湊過來，發尾掃過她鼻尖，癢癢的，激得她立即回過神來。
……怎麽每次做噩夢都被他發現。
嚇得蘭瓔連忙呼喊系統, 確認沒有說夢話，不可能被春鳴聽見什麽不該聽的，才松口氣。
“對啊, ”她揉揉眼睛，然後抱住他, 翻身趴在他身上，玩著他的發絲笑道, “夢見有野貓翻進家裏，把給你買的甜糕和桃子偷走了。”
春鳴輕咬了下她的唇瓣，“可是你都沒有給我買。”
“是夢裏給你買的，現實當然沒有。”蘭瓔揪他的耳朵，嘀嘀咕咕。
看他低垂眼睫，一副可憐的樣子，才抿著笑道：“那待會就讓人跑腿去買。”
中午做了噩夢，蘭瓔沒睡好，還覺得有點困，但已經和蘇問柳約好了，她只好起床迎接。
“你怎麽才剛起呀？之前可沒見你有午睡的習慣。”
許久沒見蘇問柳，她還是那樣大大咧咧，一見著蘭瓔，就挽上她的手臂，拉著她在府裏四處逛逛。
蘭瓔沒好意思說，大概是因為夜裏消耗了太多精力。
好在蘇問柳也沒想追問，蘭瓔轉開話題，問她：“你怎麽突然來京城了？”
正好走到池邊涼亭，兩人在裏頭坐下，婢女奉上熱茶和糕點。
蘇問柳抿了口茶，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可怕的事，撫著胳膊道：“你不知道，你們離開以後，府裏怪事更多了。”
“具體的我便不說了，怕嚇著你。後來，我大哥二哥還有大姐，全都被嚇病了，人不人鬼不鬼的，全靠藥材吊著口氣。”
“不過，現在我也不能叫他們大哥大姐了，”她湊近蘭瓔，小聲道，“我娘覺得是蘇家人不幹好事，不知惹了多少怨鬼，連忙帶我跑得遠遠的。”
說話時，銀蛇不知從哪冒了出來，爬到蘭瓔凳子上，朝著蘇問柳高高支起身子，嘶嘶吐信。
蘇問柳低呼一聲，猛地後退半步，蘭瓔捉住銀蛇，若有所感地偏頭一看，果然在不遠處樹冠裏看見一角飄下的靛紫衣衫。
……說好的“懂事”呢？
果然還是那個醋壇子沒變。
她不由得嘆了口氣，既然如此，那之前還裝什麽大度。
明明兩人已經這麽親密了，他要是不喜歡，直接說出來就是，為什麽要壓抑自己呢？
他最近真是有點奇怪。
蘭瓔握住銀蛇的脖子，兇巴巴警告一句“不許再過來嚇人”，等它吐著信子應下了，才丟到一邊花叢裏，讓它自己去吃花蜜。
蘇問柳見銀蛇溜遠，才拍拍心口，繼續道：“離開蘇家後，我娘帶我回了揚州。我這才知曉，原來當初我娘早在揚州嫁了人，還懷了身孕。是老侯爺來揚州辦事，見色起意，強行納我娘為妾。”
所以，蘇問柳並不是蘇家血脈。
“這老東西幹過的壞事可真多啊。”蘭瓔鄙夷道。
想到蘇家人一個個都是活不長命的病秧子，以及一直默默潛伏蘇府搞事的柳管事，蘭瓔拍拍她肩頭，“還好你不是蘇家人，否則你哪能這麽生龍活虎。”
樹那邊又響起了清脆的鈴聲。
蘭瓔緩緩收回手。
蘇問柳沒發覺，點頭，恨恨咬了口糕點，“我娘也不是好欺負的，趁蘇家人自身難保，弄走了不少金銀地契呢。這會兒就是來京城巡視鋪子的。”
“這就是蘇家的報應。”蘭瓔添一句。
蘇家的報應當然不止這些。
蘭瓔上回去大理寺找褚棠枝，給了她一封信，裏面記錄了蘇老爺和蘇夫人擄走幼童、煉制小鬼的事。
褚棠枝跟著朝廷官兵去苗域，等了結女士失蹤案，就該為那些慘死的孩童討回公道了。
兩人邊聊邊逛，期間春鳴一直在不遠處悄悄盯著，蘭瓔自己沒什麽所謂，倒是怕嚇到蘇問柳。
接近傍晚，蘇問柳要回家吃飯了，蘭瓔送她到門口，道別時，又打了個哈欠。
蘇問柳本來都走出大門了，又狐疑地回過頭看她。
“你該不會是有小寶寶了吧……”
終於忍不住牽起她的手，指尖搭在手腕經脈處，感受了會兒，“也沒有啊……”
蘭瓔無語，拍開她的手。
馬車車簾落下，蘇問柳的身影一消失，那串銀鈴就叮叮當當地越晃越近。
“瓔瓔。”
春鳴抿著唇，牽過她的手，指腹在她手腕上用力磨了磨，像是要抹去旁人留下的氣息，重新染上他自己的。
而蘭瓔剛才被蘇問柳把脈，這會兒又被他摁上來，那股羞赧還沒完全散去。
抓住他指尖不讓他摸了，“你別聽她的。”
雖然離得遠，但蘭瓔知道他借助蠱蟲，聽力過人，肯定聽見了蘇問柳的話。
春鳴歪了歪頭，“什麽？”
他顫著眼睫，一雙烏眸裏滿是清澈的無知。
蘭瓔才不信他沒聽見，牽他回屋，“你肯定是太困了，困得人都傻了。”
*
入夜後，又是一場酣暢淋漓的荒唐。
各處已經被春鳴收拾幹凈，蘭瓔懶洋洋地滾進被窩，困得眼皮都擡不起來。
春鳴摟著她，過了許久，見她徹底陷入熟睡，放輕手腳起身，穿好衣裳，摸黑走進書房。
房門闔上的那一瞬，床帳裏的蘭瓔睜開了眼睛。
蘇問柳說得沒錯，她以前沒容易困的，而愛睡覺的春鳴最近倒是不睡了。
於是她讓系統觀察東西，適時叫醒她。果然，春鳴白天不睡，夜裏也不睡，怪得很。
他在做什麽？
春鳴耳力極好，蘭瓔怕被他聽見，看了眼系統給她的什麽大力丸、殺蟲劑……也都是些沒用的東西。
她沒敢起身，等了會兒，聽見他離開書房，卻沒回來，而是飛身上檐，輕步遠去。
系統：【他走遠了。】
蘭瓔這才去書房，看他剛剛在做什麽。
書桌上攤開了很多書，都是他平時學認字在看的。蘭瓔沒發現異常，直至眼尖發現角落裏藏著一個與眾不同的書角，抽出來一看，是那本記錄了苗域蠱術的手記。
中間撕走了一頁，也許是被他帶出去了。
他是去見什麽人了嗎？
蘭瓔不知道他溜出去做什麽，但她了解他的性子，他絕不會讓她獨自待太久。
果然，沒過多久，春鳴就回來了。
蘭瓔覆原起身前的模樣，躺在床上，佯裝熟睡。
極輕的腳步聲靠近，蘭瓔聽見他湊過來，按了按她的人中。
蘭瓔：“……”
她是睡著了，又不是暈了，掐她人中幹什麽。
即便閉著眼，蘭瓔還是能夠感受他那濃烈的視線，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瞧。
先戳戳她眉毛，再摸摸她眼皮，而後又捏捏她鼻尖。
蘭瓔強忍著沒有睜眼，
臉上的觸感消失了，耳邊傳來窸窣聲響，大概是在換衣服。換完，一道微涼的溫度傾身覆上，他擁上來，抱住了她。
“瓔瓔。”
四肢都被他緊緊纏住，他似乎是已經不滿足於撫摸她的眉眼了，獨屬於他的清冽氣息撲來，唇瓣觸上一抹溫軟。
他小心地舔舐了會兒，舌尖又抵住她唇齒，想要撬開，盡情汲取她的氣息。
“瓔瓔，你為什麽不動。”
“不喜歡我了麽。”
唇瓣被他尖牙磨了下，傳來輕微的痛。他尾音帶著顫抖，還有隱約的哭腔，聽上去是急壞了，也委屈壞了。
蘭瓔一陣無語，她都“睡著”了，還能怎麽回應他。
誰讓他要這樣偷偷摸摸的。
沒得到回應，他就收緊箍住她腰身的力道，吸著鼻子，啄吻她臉頰和頸窩。
發絲掃在她頸間，泛起癢意，蘭瓔心口起伏，忍不住加重了呼吸。
春鳴忽地又擡起頭來。
視線如柳葉般剮蹭在臉上，不疼，反而很柔軟，那感受卻異常清晰。
蘭瓔緊張地蜷了蜷藏在被窩裏的手指。
差點忘了，他能聽見她的呼吸和心跳，難道要被他發現她沒睡了？
他指尖撫過她臉側，盯了她一會兒，“在做夢麽？”
……倒多虧了蘭瓔最近常做噩夢。
他並未發現蘭瓔的異常，額頭抵上她的，纏緊她，一滴裹著溫熱的濕潤滑落，墜在她臉頰。
“瓔瓔。”
“是你說的，一生一世。”
*
翌日清晨，天色昏暗，淅淅瀝瀝地下起了秋雨。
因著這雨，蘭瓔帶春鳴出去看楓葉的計劃泡湯。
但下雨也有下雨的好，屋裏燃起了小爐炭火，兩人依偎在書房臨水那側的軟榻上，聽雨絲細斜，珠落玉盤般敲擊欄桿。
熏香裊裊，攜著秋雨的涼意彌漫滿屋。
雨水徹底洗去了夏日的躁意，世間沈靜，一室安寧。
春鳴的認字進度大有長進，不必字字問她，這會兒自己在看書。
蘭瓔偏頭，看著欄桿外留有殘葉的蓮池，雨珠濺落，泛起圈圈漣漪。
想起昨夜春鳴莫名其妙摟住她掉眼淚，有時，她真的很懷疑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麽。
系統：【放心，他絕對不可能聽見我們的對話！】
蘭瓔也不覺得他能聽見，耳力再怎麽好，還能聽見心聲不成？
外頭傳來動靜，蘭瓔起身，春鳴立即擡頭，視線跟著她走。
她親了親他唇角，才出去。
倆婢女撐著傘，蹲在院子草叢旁，見蘭瓔出來，拎起手裏的小東西給她瞧，“小姐，是只小貍奴呢。”
孱弱的小奶貓，不知在這待了多久，直到婢女晨起灑掃才被發現。毛都被打濕了，像只大耗子，被婢女提溜著後頸，朝她小聲喵喵叫。
大概是大貓活不下去了，叼來的。
小奶貓身上沾了泥水，臟兮兮的，後面被洗幹凈，用軟巾擦幹，才變回毛發蓬松的一小只。
府裏有羊奶，蘭瓔把它抱在懷裏用小匙餵飽，鼓著肚子，抱著尾巴睡著了。
小貓渾身雪白，蘭瓔覺得有點像她曾經變的那只，戳戳它腦袋，“春鳴，我們收養它吧？”
春鳴一直在旁邊默默看著，有時看看蘭瓔，有時看看那只白貓。
對上蘭瓔亮晶晶的眼睛，他撚著指尖，輕聲道：“好。”
“那你過來，摸摸它。”
春鳴就這樣被蘭瓔牽過去，被她抓起手，緩緩蓋在小貓腦袋上。
“哈哈……你抖什麽呀，又不是老虎。”
蘭瓔看著他僵硬的五指，以及微微顫抖的掌心，忍不住笑出聲。
“你還怕貓嗎？”
春鳴並不覺得自己怕貓。
但他不想繼續這個話題，眼睫輕顫了顫，“老虎是什麽？”
蘭瓔把小貓抱到軟榻上去睡，隨口道：“老虎是種兇猛的大貓。”
秋雨斷斷續續下了一日，入夜後，小貓睡醒，見到婢女取來的線團、毽子之類的，又不敢下榻，急得喵喵叫。
此時蘭瓔正在沐浴，屋裏只剩春鳴一人。
春鳴盯著小貓，等它在榻上來回踱步好幾圈，才終於把它拎起來，放到地上。
小貓邁著短腿一溜煙跑遠。
春鳴望著它跑過去，停在那團線球旁邊，邊咬邊撓。
又是一只從天而降的白貓。
他至今沒能想明白，為什麽幼時的那只白貓會憑空消失。
他從前是不信鬼神的，但如今似乎只能用鬼神之說來解釋了，就像那志怪話本裏寫的，從天而降的貓鬼。
他知道，那話本裏寫的是蘭瓔的故事。
就像當初在汾和鎮時，蘭瓔給他念的話本裏講的是蘇稷舟的故事；在桃花島時，則是溫世萱的故事。
故事的最後，那只貓鬼魂飛魄散了。
*
春鳴對那只貓的態度很奇怪。
蘭瓔觀察了一晚上，發現他並不是怕貓，但在小貓湊近他、咬他的褲腳時，他總是忍不住壓平唇角，把腳縮回去。
可當小貓要走，他就忍不住去看，直至小貓在不遠處停下，他才不經意地松了肩頭。
或者應該說，他最近不僅是對貓很奇怪，對所有人的態度都很奇怪。
無端燒她的書。
夜裏偷溜出去，白天還不睡覺，一直盯她，偷偷摸她的臉，親她。
“多個朋友來陪瓔瓔，不好麽？”
“是你說的，一生一世。”
視線落在那煙霧裊裊的香爐，蘭瓔忽地想到什麽，如眼前閃過一道白光，瞬間清醒過來。
“系統系統，快出來！”
她好像發現哪裏不對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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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有所思, 夜有所夢。
先是原著裏她摔下山崖、沒了呼吸，被循著血氣尋來的春鳴撿走；再是結局的那場大火，將整座地宮燒得紅透。
少年如佛像般靜坐在中央, 口中呢喃著蘭瓔聽不懂的“生生死死”之類的話, 而後輕闔眼簾, 灰燼化成了紅蝶。
一場淅淅瀝瀝的秋雨，將一切沖刷幹凈, 地宮內再無人跡。
蘭瓔猛然醒來, 入目是明亮的秋光, 窗扉外, 天空中雖有陰雲，卻並未下雨。
“瓔瓔, 又做噩夢了麽。”
春鳴躺在她身側, 眼前擺著本書, 但他顯然是沒有在看, 而是一直盯著她。
似是見她神色不對, 低頭湊過來，發尾掃過她鼻尖，癢癢的，激得她立即回過神來。
……怎麽每次做噩夢都被他發現。
嚇得蘭瓔連忙呼喊系統, 確認沒有說夢話，不可能被春鳴聽見什麽不該聽的，才松口氣。
“對啊, ”她揉揉眼睛，然後抱住他, 翻身趴在他身上，玩著他的發絲笑道, “夢見有野貓翻進家裏，把給你買的甜糕和桃子偷走了。”
春鳴輕咬了下她的唇瓣，“可是你都沒有給我買。”
“是夢裏給你買的，現實當然沒有。”蘭瓔揪他的耳朵，嘀嘀咕咕。
看他低垂眼睫，一副可憐的樣子，才抿著笑道：“那待會就讓人跑腿去買。”
中午做了噩夢，蘭瓔沒睡好，還覺得有點困，但已經和蘇問柳約好了，她只好起床迎接。
“你怎麽才剛起呀？之前可沒見你有午睡的習慣。”
許久沒見蘇問柳，她還是那樣大大咧咧，一見著蘭瓔，就挽上她的手臂，拉著她在府裏四處逛逛。
蘭瓔沒好意思說，大概是因為夜裏消耗了太多精力。
好在蘇問柳也沒想追問，蘭瓔轉開話題，問她：“你怎麽突然來京城了？”
正好走到池邊涼亭，兩人在裏頭坐下，婢女奉上熱茶和糕點。
蘇問柳抿了口茶，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可怕的事，撫著胳膊道：“你不知道，你們離開以後，府裏怪事更多了。”
“具體的我便不說了，怕嚇著你。後來，我大哥二哥還有大姐，全都被嚇病了，人不人鬼不鬼的，全靠藥材吊著口氣。”
“不過，現在我也不能叫他們大哥大姐了，”她湊近蘭瓔，小聲道，“我娘覺得是蘇家人不幹好事，不知惹了多少怨鬼，連忙帶我跑得遠遠的。”
說話時，銀蛇不知從哪冒了出來，爬到蘭瓔凳子上，朝著蘇問柳高高支起身子，嘶嘶吐信。
蘇問柳低呼一聲，猛地後退半步，蘭瓔捉住銀蛇，若有所感地偏頭一看，果然在不遠處樹冠裏看見一角飄下的靛紫衣衫。
……說好的“懂事”呢？
果然還是那個醋壇子沒變。
她不由得嘆了口氣，既然如此，那之前還裝什麽大度。
明明兩人已經這麽親密了，他要是不喜歡，直接說出來就是，為什麽要壓抑自己呢？
他最近真是有點奇怪。
蘭瓔握住銀蛇的脖子，兇巴巴警告一句“不許再過來嚇人”，等它吐著信子應下了，才丟到一邊花叢裏，讓它自己去吃花蜜。
蘇問柳見銀蛇溜遠，才拍拍心口，繼續道：“離開蘇家後，我娘帶我回了揚州。我這才知曉，原來當初我娘早在揚州嫁了人，還懷了身孕。是老侯爺來揚州辦事，見色起意，強行納我娘為妾。”
所以，蘇問柳並不是蘇家血脈。
“這老東西幹過的壞事可真多啊。”蘭瓔鄙夷道。
想到蘇家人一個個都是活不長命的病秧子，以及一直默默潛伏蘇府搞事的柳管事，蘭瓔拍拍她肩頭，“還好你不是蘇家人，否則你哪能這麽生龍活虎。”
樹那邊又響起了清脆的鈴聲。
蘭瓔緩緩收回手。
蘇問柳沒發覺，點頭，恨恨咬了口糕點，“我娘也不是好欺負的，趁蘇家人自身難保，弄走了不少金銀地契呢。這會兒就是來京城巡視鋪子的。”
“這就是蘇家的報應。”蘭瓔添一句。
蘇家的報應當然不止這些。
蘭瓔上回去大理寺找褚棠枝，給了她一封信，裏面記錄了蘇老爺和蘇夫人擄走幼童、煉制小鬼的事。
褚棠枝跟著朝廷官兵去苗域，等了結女士失蹤案，就該為那些慘死的孩童討回公道了。
兩人邊聊邊逛，期間春鳴一直在不遠處悄悄盯著，蘭瓔自己沒什麽所謂，倒是怕嚇到蘇問柳。
接近傍晚，蘇問柳要回家吃飯了，蘭瓔送她到門口，道別時，又打了個哈欠。
蘇問柳本來都走出大門了，又狐疑地回過頭看她。
“你該不會是有小寶寶了吧……”
終於忍不住牽起她的手，指尖搭在手腕經脈處，感受了會兒，“也沒有啊……”
蘭瓔無語，拍開她的手。
馬車車簾落下，蘇問柳的身影一消失，那串銀鈴就叮叮當當地越晃越近。
“瓔瓔。”
春鳴抿著唇，牽過她的手，指腹在她手腕上用力磨了磨，像是要抹去旁人留下的氣息，重新染上他自己的。
而蘭瓔剛才被蘇問柳把脈，這會兒又被他摁上來，那股羞赧還沒完全散去。
抓住他指尖不讓他摸了，“你別聽她的。”
雖然離得遠，但蘭瓔知道他借助蠱蟲，聽力過人，肯定聽見了蘇問柳的話。
春鳴歪了歪頭，“什麽？”
他顫著眼睫，一雙烏眸裏滿是清澈的無知。
蘭瓔才不信他沒聽見，牽他回屋，“你肯定是太困了，困得人都傻了。”
*
入夜後，又是一場酣暢淋漓的荒唐。
各處已經被春鳴收拾幹凈，蘭瓔懶洋洋地滾進被窩，困得眼皮都擡不起來。
春鳴摟著她，過了許久，見她徹底陷入熟睡，放輕手腳起身，穿好衣裳，摸黑走進書房。
房門闔上的那一瞬，床帳裏的蘭瓔睜開了眼睛。
蘇問柳說得沒錯，她以前沒容易困的，而愛睡覺的春鳴最近倒是不睡了。
於是她讓系統觀察東西，適時叫醒她。果然，春鳴白天不睡，夜裏也不睡，怪得很。
他在做什麽？
春鳴耳力極好，蘭瓔怕被他聽見，看了眼系統給她的什麽大力丸、殺蟲劑……也都是些沒用的東西。
她沒敢起身，等了會兒，聽見他離開書房，卻沒回來，而是飛身上檐，輕步遠去。
系統：【他走遠了。】
蘭瓔這才去書房，看他剛剛在做什麽。
書桌上攤開了很多書，都是他平時學認字在看的。蘭瓔沒發現異常，直至眼尖發現角落裏藏著一個與眾不同的書角，抽出來一看，是那本記錄了苗域蠱術的手記。
中間撕走了一頁，也許是被他帶出去了。
他是去見什麽人了嗎？
蘭瓔不知道他溜出去做什麽，但她了解他的性子，他絕不會讓她獨自待太久。
果然，沒過多久，春鳴就回來了。
蘭瓔覆原起身前的模樣，躺在床上，佯裝熟睡。
極輕的腳步聲靠近，蘭瓔聽見他湊過來，按了按她的人中。
蘭瓔：“……”
她是睡著了，又不是暈了，掐她人中幹什麽。
即便閉著眼，蘭瓔還是能夠感受他那濃烈的視線，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瞧。
先戳戳她眉毛，再摸摸她眼皮，而後又捏捏她鼻尖。
蘭瓔強忍著沒有睜眼，
臉上的觸感消失了，耳邊傳來窸窣聲響，大概是在換衣服。換完，一道微涼的溫度傾身覆上，他擁上來，抱住了她。
“瓔瓔。”
四肢都被他緊緊纏住，他似乎是已經不滿足於撫摸她的眉眼了，獨屬於他的清冽氣息撲來，唇瓣觸上一抹溫軟。
他小心地舔舐了會兒，舌尖又抵住她唇齒，想要撬開，盡情汲取她的氣息。
“瓔瓔，你為什麽不動。”
“不喜歡我了麽。”
唇瓣被他尖牙磨了下，傳來輕微的痛。他尾音帶著顫抖，還有隱約的哭腔，聽上去是急壞了，也委屈壞了。
蘭瓔一陣無語，她都“睡著”了，還能怎麽回應他。
誰讓他要這樣偷偷摸摸的。
沒得到回應，他就收緊箍住她腰身的力道，吸著鼻子，啄吻她臉頰和頸窩。
發絲掃在她頸間，泛起癢意，蘭瓔心口起伏，忍不住加重了呼吸。
春鳴忽地又擡起頭來。
視線如柳葉般剮蹭在臉上，不疼，反而很柔軟，那感受卻異常清晰。
蘭瓔緊張地蜷了蜷藏在被窩裏的手指。
差點忘了，他能聽見她的呼吸和心跳，難道要被他發現她沒睡了？
他指尖撫過她臉側，盯了她一會兒，“在做夢麽？”
……倒多虧了蘭瓔最近常做噩夢。
他並未發現蘭瓔的異常，額頭抵上她的，纏緊她，一滴裹著溫熱的濕潤滑落，墜在她臉頰。
“瓔瓔。”
“是你說的，一生一世。”
*
翌日清晨，天色昏暗，淅淅瀝瀝地下起了秋雨。
因著這雨，蘭瓔帶春鳴出去看楓葉的計劃泡湯。
但下雨也有下雨的好，屋裏燃起了小爐炭火，兩人依偎在書房臨水那側的軟榻上，聽雨絲細斜，珠落玉盤般敲擊欄桿。
熏香裊裊，攜著秋雨的涼意彌漫滿屋。
雨水徹底洗去了夏日的躁意，世間沈靜，一室安寧。
春鳴的認字進度大有長進，不必字字問她，這會兒自己在看書。
蘭瓔偏頭，看著欄桿外留有殘葉的蓮池，雨珠濺落，泛起圈圈漣漪。
想起昨夜春鳴莫名其妙摟住她掉眼淚，有時，她真的很懷疑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麽。
系統：【放心，他絕對不可能聽見我們的對話！】
蘭瓔也不覺得他能聽見，耳力再怎麽好，還能聽見心聲不成？
外頭傳來動靜，蘭瓔起身，春鳴立即擡頭，視線跟著她走。
她親了親他唇角，才出去。
倆婢女撐著傘，蹲在院子草叢旁，見蘭瓔出來，拎起手裏的小東西給她瞧，“小姐，是只小貍奴呢。”
孱弱的小奶貓，不知在這待了多久，直到婢女晨起灑掃才被發現。毛都被打濕了，像只大耗子，被婢女提溜著後頸，朝她小聲喵喵叫。
大概是大貓活不下去了，叼來的。
小奶貓身上沾了泥水，臟兮兮的，後面被洗幹凈，用軟巾擦幹，才變回毛發蓬松的一小只。
府裏有羊奶，蘭瓔把它抱在懷裏用小匙餵飽，鼓著肚子，抱著尾巴睡著了。
小貓渾身雪白，蘭瓔覺得有點像她曾經變的那只，戳戳它腦袋，“春鳴，我們收養它吧？”
春鳴一直在旁邊默默看著，有時看看蘭瓔，有時看看那只白貓。
對上蘭瓔亮晶晶的眼睛，他撚著指尖，輕聲道：“好。”
“那你過來，摸摸它。”
春鳴就這樣被蘭瓔牽過去，被她抓起手，緩緩蓋在小貓腦袋上。
“哈哈……你抖什麽呀，又不是老虎。”
蘭瓔看著他僵硬的五指，以及微微顫抖的掌心，忍不住笑出聲。
“你還怕貓嗎？”
春鳴並不覺得自己怕貓。
但他不想繼續這個話題，眼睫輕顫了顫，“老虎是什麽？”
蘭瓔把小貓抱到軟榻上去睡，隨口道：“老虎是種兇猛的大貓。”
秋雨斷斷續續下了一日，入夜後，小貓睡醒，見到婢女取來的線團、毽子之類的，又不敢下榻，急得喵喵叫。
此時蘭瓔正在沐浴，屋裏只剩春鳴一人。
春鳴盯著小貓，等它在榻上來回踱步好幾圈，才終於把它拎起來，放到地上。
小貓邁著短腿一溜煙跑遠。
春鳴望著它跑過去，停在那團線球旁邊，邊咬邊撓。
又是一只從天而降的白貓。
他至今沒能想明白，為什麽幼時的那只白貓會憑空消失。
他從前是不信鬼神的，但如今似乎只能用鬼神之說來解釋了，就像那志怪話本裏寫的，從天而降的貓鬼。
他知道，那話本裏寫的是蘭瓔的故事。
就像當初在汾和鎮時，蘭瓔給他念的話本裏講的是蘇稷舟的故事；在桃花島時，則是溫世萱的故事。
故事的最後，那只貓鬼魂飛魄散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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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鳴對那只貓的態度很奇怪。
蘭瓔觀察了一晚上，發現他並不是怕貓，但在小貓湊近他、咬他的褲腳時，他總是忍不住壓平唇角，把腳縮回去。
可當小貓要走，他就忍不住去看，直至小貓在不遠處停下，他才不經意地松了肩頭。
或者應該說，他最近不僅是對貓很奇怪，對所有人的態度都很奇怪。
無端燒她的書。
夜裏偷溜出去，白天還不睡覺，一直盯她，偷偷摸她的臉，親她。
“多個朋友來陪瓔瓔，不好麽？”
“是你說的，一生一世。”
視線落在那煙霧裊裊的香爐，蘭瓔忽地想到什麽，如眼前閃過一道白光，瞬間清醒過來。
“系統系統，快出來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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